第二十章 如天上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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颐殊 魏子缄道:“曹裎想退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你将太傅大人劝诫他的话转告给他之后,他还是执意如此吗?” 覃翡玉回:“现在还没有明确的答复,但在下认为,太傅对其给予厚望,已超出了曹大人能力范围,他只是小小的兵部尚书,对兵部调兵之事负有很重的责任,若兵部一有异动,他难逃其责,必身先士卒啊。他的退缩之心可以理解,不要逼他为好。” 什么意思,曹裎真要协助什么人叛乱? “你说的道理我何尝不明白,但水到临门,迫在眉睫,左右不过一个死字,这紧要关头哪能有半点犹豫,舍身取义,天下大义面前,不值得牺牲一条性命吗?” “每个人考量不同,小生还是认为……” “够了!”魏子缄一挥衣袖,“你走吧。” - 坐在亭中正在发呆之际,有人前来相邀,我告诉门口的小厮,“打发他走。” 长公主,谌烟阳,为什么会在逆反叛军被平那日,从城楼上跳下去呢? 突然想到,覃翡玉独自去见魏子缄,这个时候椎史在哪儿。我摸到东厢客房,房内yin秽声巨大,椎史就抱剑坐在外面的树上。大抵是覃翡玉嘱咐他,要是长公主发现异常大闹,就及时斩杀之类的。长公主面子还是要,椎史的作用就是在长公主逼那替死鬼开口前先一刀了结他。 我站在树下,抬头看他,他低头看我。 “去去去,来听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我奇道:“你知道是我?” “我知道,小白跟我说了。” 他从树上跳下来,“小白说你到处瞎晃,你就是来玩了吧?” “那你告诉覃翡玉我来了?” “没,小白不让说。” 那就好。 我说要是谌烟阳发现你送的人不对之后找你麻烦怎么办? 他道:“我就说奉命行事,爱找谁去找谁去,奉谁的命无可奉告。” 过后,他顿了顿,“穿这么少,你冷不冷?” 他不懂我为什么突然开始落泪。 父亲曾说,离别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一课,却又不可避免。 他知道我什么样,却待我一如既往,与旁人没有什么不同。 因为我们站在树下这一会儿,引起了长公主的警觉,数十几个黑衣人从四面八方赶来,他按着我的肩头把我转了个方向,“快走,别回头。” 我就往前走,身后杀戮打斗声起。我走得很慢,因为我想醒过来了,从过去回到现在。 走到花园的小溪流边,意外撞见严庭艾正在与宣霁道别。 隔得太远了,他们在说些什么,我听不到。 严庭艾神情落寞,宣霁一如往常,她温婉地笑,严庭艾听着默默点头。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 今夜,每个人都是孤独的。 - 马车在尤庄停下,我和小四小五下车后,小白深深看了我一眼,驾车离开。在我住的院子,房间都亮着灯,覃翡玉比我先回来,正在吃仟儿做的夜宵。我站在这里,突如其来的情绪涌来。这个地方,好熟悉又好陌生,陌生的覃翡玉,熟悉的仟儿,陌生的小白,熟悉的椎史。 仟儿看到门口的我,对我招手,“曲小姐,来吃馄饨呀。” 我摇了摇头。 那时的覃翡玉为了博得信任,对别人好是惯用的伎俩。 但是仟儿,她从来没有过手段和伎俩,她是我回到这里来又感受到的温暖。 她会在很多个只有我和她在的夜晚听我把覃翡玉的故事念给她听。 也会兴致勃勃听我分析尤庄几个夫人之间的八卦。 还愿意配合我相信那些瞎掰的鬼话。 我们会睡在一张床,一张被子里,互相暖脚。 她在我生病时,熬药,煮红糖水,她没有太多心思。 但却在她生病后一个人也没有在身旁地孤独死去。 此时此刻,她就坐在门槛上,手里抓着一把瓜子,边嗑边看着天上。 我走到她身边,坐下,她说:“天上的每颗星星代表了一个人,是不是真的?” 我说:“真的,我见过我那颗。” 她说:“怎么找到的?” 我说:“你看到它的时候就会发光。” 她说:“天上一颗星星陨落,就是一个人死去了,我的大概还亮着吧。” 她问我:“你哭什么?” 我也想知道。 她问我为什么戴着幂篱,我说我去了一个这趟来必须该去的地方。 她说:“什么地方,好玩吗?” 我说不好玩,“那个地方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 “那你去过了就要走了吗?” “是呀,要回去了。” “回哪儿去,好玩吗,能不能带我去?” 如果可以。 “仟儿,你是我唯一想带走的人。” “真的呀,”她笑了,“我那么重要?” 院子里静悄悄的,有风,隽永。 - 尤琰花死了,尤庄风风光光举办了葬礼。 整个正厅被布置成灵堂,一片惨白,之前的惨白,是大夫人和二夫人的死造成的。 其实她在去找尹辗那天,就死了。可以说,是我害死的。 我知道是谁动的手,小白又来了,倒与他那白衣服相得映衬。 还是一样的事,假扮七夫人,架空尤庄。我抬头看他,问,“做到了可以答应我一个条件是吗?”他点头。 当我驾着马在整个城中驰骋时,风刮过我的脸颊。 办完一件事后,却不想立马回去,于是坐在某处高台,独自看着世间。 要等到什么时候这个梦醒来才合适,我好想念我熟悉的那个地方。 每次我坐在哪里,坐久了,一黑一白就出现在我背后,黑白无常似的,阴魂不散。 不过椎史会坐下来,陪我一起看,小白给我们留出时间,走之前给了他信号。 椎史很少带酒,虽然我跟他说我想喝酒,他两手一摊,“没有。” 我说:“在原来的世界里,大夫人死后,会有个人来追杀我。” “你又开始讲你那个乱七八糟的梦了。” “不是啊,哪有乱七八糟,我看现在才是乱七八糟。” “放心,尹大人回来就带你入宫,没空想那些有的没的事情。” 我不说话了。 “我知道你不想入宫。”他突然道。 我侧头看他,想看看他还能说出点什么新的来。 “我也不想强迫你入宫。” 他抓耳挠腮。 “就有些时候,主子的想法我们也摸不透。” “他不是个好人你认同吗?”我负气大声道。 我以为他要反驳,但是他说,“他是不是个好人跟我有什么关系,他对我好过就行了。” 所以最后,死掉的是你呀。我叹一口气。 我问他:“你有没有什么想干的,就是如果放假,想去做的事。” 他摆一摆手:“嗐,我们这差当的,哪有假啊。” “你说一说嘛。”我说,“到时尹辗让我提条件,我就叫他给你放一天假好了。” 他震惊到支支吾吾,看着我不会说话了。 “……不好浪费吧,这么宝贵的条件。” 反正我也没什么能问的,想问的问不出来。 别的事,又改变不了现实。 虽然给椎史放假也改变不了他在现实里怎样,但跟他愉快出游也能让我跟他感觉更熟,来不及了解的,来不及知道的,都了解一点,知道一点。 “……真给我放假?”他不敢相信。 “真的,”我说,“叫覃翡玉找辆马车,仟儿,你,我,四个人出去玩一天。” “但是主子回来你就会被带走了。” “他不会送我入宫。” “你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没送我入宫。 而是把我带到严府。 为什么,为了那本账本吗?可他也能叫别人去拿。 别人不能拿或者不知道是哪一本的理由是什么。 我的头又开始痛起来。 那一本,特殊的点或许在于,它与另外几本数额有差池,对应不上。 这只是一个猜测,没有证实。 “下令彻查……收受贿赂……中饱私囊……洗钱……”我好像想到了点什么,“这些银子,是不是,流入宫里了?” “不是皇宫。”他转头看向前面,“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 “那就是,某位大人?” 尤庄其实是他的私人金库? 可是尤庄倒之后,并未哪位大臣论罪获刑,更无权臣受到影响。 这位大人,位子高到不敢动,尹辗也只能以这种手段迫使他吐出些来。 “赵勐获?张灵诲?谢謦寒?” 他以一种悲悯的眼神看着我,“颐殊,别再问了。” “如果没有人被查,那这笔账算到谁头上了?” 椎史眼神已经由悲悯变成了空洞。 我抓着他的手臂,“你告诉我,然后我去死好不好?” 他一动不动。 “那我问,你说是或不是,点头或者摇头也行。” 他还是没有反应。 “张灵诲?” 他轻轻摇了摇头。 “赵勐获?” 不是。 “谢謦寒?” 不是。 “……黄栋安。” 他摇头了?是摇头还是点头?是我没看清楚? 无声无息间,小白站到了我身后。我感觉我的头发被他抓在手里,有个亮堂堂的东西在他另一只手上,放在我的脖颈间,慢慢用力,它从左往右移动,越来越痛。 - 覃隐 崇任东的尸体,摆在我的地下密室,尹辗派人捡拾起,送过来。沉默片刻,我拿起柳叶刃,往他的脸部下刀。 擦着手从地室上来,有人已经等在外面。 我给自己倒杯水,不紧不慢道:“不知暗使大人光临寒舍,有失远迎。” “我们主子说,这个要得急。” 再急也不能凭空变出来。 我说了三日两个字,他便消失了。 烛光忽明忽暗,我想着尸油储备不太够了。 三日后,谋反逆贼黄栋安钟鼎军旗下主帅之一,逃而未亡的漏网之鱼,付若生被抓捕归案,化名崇任东混于玦城内,伺机报复,其罪当诛。此消息一出,玦内哗然。 大璩族诛较少,限于门诛。但太傅臧甄人一氏已受到黄栋安谋逆牵连,门内人丁稀少,付若生这一血脉又早早脱离出去,断清关系,故而酌情只使一人行刑。 谋逆君主之罪,行剐刑,即凌迟。国家分裂,战乱频发,统治者为了震慑反对者,在车裂之刑上升级的凌迟处死之刑。 付若生在皇帝面前招供,一五一十交代,细数罪状,呈上签字画押认罪书,当堂宣判。那贼人在行刑当日,还依然高喊着,我不是崇任东,我不是崇任东。 尹辗邀我登城楼观刑,不知为何,那日原本按照我先前的计划,被蒋昭带离玦做生意的颐殊,突然驾马疾驰行至刑场,远远看到了这一切。到时已刑毕,她骑在马上,看了一会儿,抬头看我一眼,转身离去。 - 此后三月,我一直忙于地室之中,埋头做事,蒋昭宁诸偶尔来看我,我都很快钻进地室。一日,蒋昭来告知我,尹辗要将颐殊安排至陆均处,做侍读女官。我不意外。 不管是采花大盗还是东宫,他都没有违背诺言,只是把她放到了一个很危险的境地,他没有做任何伤害她的事,结局如何由不得他。 两天后,颐殊搬离蒋宅,我没去相送。蒋昭说她很高兴。 “一直拉着我问,女官是不是个官职,官职大不大?”蒋昭转述道,“我告诉她,在宫里洗衣服的管事的宫女还是个女官呢。” 我笑,“我不想做官,她倒很想做官。” “宁诸说读书习书的侍读女官还是比干粗活的女官高级些,她就好了,一点没有不舍,没良心的东西。”边说边摇头。 连心都没有,怎么会有良心。 “你俩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说不来往就互不来往了?” “我没说不来往。” “可你都不去看她,好几次了你都借口忙,不去。” 可我的确忙,“忙怎么会是借口?” “忙不是借口,那就跟我们去看她呀。” 我放下筷子,“既然她那么高兴,那陆均想必她是喜欢得紧。” 蒋昭也放下筷子,但他放得很轻,不像我放得那么重。 “陆均人品真的如传闻中那样可信吧?” 陆均是难得的清廉正直,有政治才能且青年有为之才,他口碑非常好,出奇地一致,十里八乡知其为人,无人不知其“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榻前头万木春”的政治抱负,无人不晓其“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允诺,夫妻恩爱有加,成就一段佳话。若有德行品性排行,属于第二是崇任东,第一就是他,若不是谣言有损崇任东名誉,他俩能争个并列第一。 “可信。”我想了想,就算我不为他们做事,他们应当也不会拿颐殊怎样。 她兴奋于才华被注意到有用武之地,看得周围的人也替她高兴。 但于我而言,是在宣告一次彻头彻尾的失败。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好像在水里快要溺水时挣扎追逐一片叶子的蚂蚁,我每次以为再努力一点点,再努力一点点,快要抱到了,他只消伸出手轻轻一推,叶子就走远了。 我以为作出努力就会有改变,被打破的是无足轻重的谎言,破灭的是虚妄。 只消一指头,作出的努力打水飘,一夕之间付诸东流。 只消一指头,被主宰命运,生杀予夺,玩弄于股掌之中。 不管是何种的努力,大厦倾塌,这天下还是乱了。 - “冬至到了。”蒋昭说,“你是不是都闭关好一阵了?” “原来时间过得这么快。” “哥几个对你的精神状态很是担忧,要不咱们去找女人疏解一下……” “你真是贼心不死啊。” “现在没有颐殊了,要干什么、要去哪儿多方便啊,不用解释,不用只能去喝清酒。” “你早就想喝花酒了吧。”我一语点破他。 “男人,多正常,就那些事儿,去不去?”他极力怂恿我。 “你就当我是熊需要冬眠吧,该抓紧时间去干活了。”我站起来活动筋骨。 十二月,清亮剪了一些腊梅贴在窗户上做窗花。他告诉我蒋昭特地让我除夕去他们那儿吃年夜饭,我说回他不去了。他问,公子你的事情进展如何了? “不太顺利。”我吃了点东西,抱着暖炉在火旁烤冻僵的手。 地室不能有热度,火盆不能带下去,犹如一个冰窖。不到半个时辰我就得上来暖暖身子。 清亮要给我加衣服,我说不要,裹得再厚于事无补,再说活动不了,不够灵活。 我看他剪的纸花造型奇特,就问他那是什么。 “之前不是收集了许久虫子的书,为了挑书,我大大小小粗略浏览了一遍,感觉有些昆虫吧,长得怪有意思的,就照着这些个图剪的。看这蝴蝶,翅膀上的花纹像个眼睛。” 他给我展示剪的眼翅蝴蝶图样,我笑着夸了他。 书里面掉出一页纸,那张纸就静静躺在地上,我打开一看,愣住了。 是采花大盗伏法撤兵后的那晚,我去见她。 她坐在我身上,我抱着她,突然她停下来,从她惯常看的那本画册里撕下一页,折成小块,放进嘴里,再通过跟我接吻渡到我口中。在我耳边说:“不许吐,丢了下次别来见我。” 那天我一直攥在手中,直到拿回来放进书筐,之后再没想过。 “清亮,”我说,“把有这种昆虫的书那页找出来我看看。” 他听我语气有些不对,连忙去找了。 白蜡虫。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 尹辗问我成果如何时,我说没有。我以为他会很愤怒,愤怒到掀桌,但他不是,他心平气和道,“至少你有了很大的进展,并非毫无所成,原来我有的做工粗糙,也只能维持一个月左右,而你的刀法精湛,细致了不少,也可以做到三月不腐。” 这是放我一马的意思吗。提心吊胆数月,我甚至都在考虑交代后事。 “起来吧。”他笑道,“来,坐。” 我坐下了,直到此时此刻才真正松了全身的劲。 “你可知,颐殊在陆均处过得很好,在东宫也瞒天过海,并未任何人有所察觉?” “是吗,那就好。”我平平淡淡。 “看得出崇任东的事对你打击很大,不怪你,你只是被利用了,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你既然说要断,断也断干净了,该振作起来,过回自己的生活了,我为你杜绝后患,如何?” 他命人给我斟茶,我捧起茶要喝,听到他说这话,“后患?” “崇任东的余党,晏谙被我放回去了,他想逼你做什么,或者威胁你,我都可以帮你解决。” “小人会自行处置。”意思是我会看着办的。 “颐殊前阵因为崇任东的事伤心着,你虽只是照我的意思做,可能也会怨恨你。” “嗯。”茶香腾腾的热气往上升,蒸着我的脸。 “蒋昭,宁诸,他们一切都好,你要多跟他们走动。”从他口中说出,连倒茶的水流声在我耳朵里听来都分外刺耳,“这辛苦闭关的三个月,可别生疏了,那就是我的罪过。” 窗外大雪飘落,白雪皑皑。 我说,“隐生定不负尹大人所托。” - 清亮跟我走在回程的路上,狐裘袍子厚重,他总想为我提着,拖在地上怕白毛脏了湿了,我说无事,回去裁一裁,他说都怪他,忘了跟那裁缝确认好货再给银子。我说清亮,过年都没好好过,我们去置些新衣服。 料子铺里,清亮在选布,我跟着随便走走看看,遇见了来取布的翟夏川,她道:“您天人下凡一年才下一次,可难得见,秋子十一月份走的时候,你没去送她,连面都没见一面,她可记恨着呢。先别说女儿家心思变心快,她要看上别人,你再追悔莫及,可惜,就自个儿偷着哭去吧。” 我笑笑,“孩子名字可取好了,挺着那么大的肚子,虽然出门运动运动很好,不易多劳,注意保暖防寒,还有,严庭艾讨要的几副安胎药,等没了过两天登门送去。” “瞧,我没说错吧,翡玉公子果真会是好夫君,好丈夫,好父亲。” 寒暄完她便走了,清亮也挑好了布匹料子,都是素色,一匹白色,一匹靛青,淡雅别致。 “覃公子。”有人唤我。 我转身,“陆大人。” 今儿真赶巧。 清亮说:“曲姑娘,你也挑了跟我一样的布呀。” 她站在陆均身后,手上抱着两匹布,“是呀。好久不见,覃公子。” “好久不见。”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