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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坐下,慢慢地喝了起来。他们两人并排坐著,明明源自同样的血脉,却一点也不相像,这点让纳森尼尔心情有些复杂。单从性格而论,艾尔罗伊更像他,他们一样寡言、一样独立,他知道自己欣赏这样的人;但不知道为什麽,事实上却是海德里安更为让他喜欢。纳森尼尔有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但有一点却是很清楚的:要是当年他养的不是海德里安,而是另一只如他自己一样的野兽,那麽他大概也不会成为今天这个样子──即使不如海德里安那麽特别,他也早就已经跟一般的野兽不一样了。只有这点,他心知肚明。海德里安喝完一碗汤,问他:「你怎麽不喝?」「不饿。」他淡淡道。他们看著幼崽喝完第二碗汤,接著海德里安便送他回房间休息,而纳森尼尔则留在厨房清洗餐具。过了一会,海德里安回到厨房,悄悄从背後抱住他。这个举止毫无成年人的模样,倒像是个撒娇的孩子,纳森尼尔不动声色地擦乾手上的汤碗,半晌,才问:「怎麽了?」「我没饱。」对方声音微弱地道,好像有点难为情。虽然是半夜,不应该吃得太多,但是对方都说饿了,纳森尼尔便把这件事抛到脑後,开了冰箱,拿了半条面包切片用烤箱加热,接著又拿出起司与烟熏鲑鱼切成薄片,随後一起放到瓷盘内。他作著这些事的同时,赖在他背後的海德里安就像一只贪嘴的猫一样,偶尔偷吃一片冰凉的熏鲑鱼,同时露出满意的神色。他不免有了点自己好像是在养著宠物的错觉,但又不得不承认,那感觉确实不坏。因为大部分的动物都能凭著嗅觉辨认出他们是什麽,进而开始牴触他们,再加上野兽自身的地盘意识,所以他们几乎不太会养宠物;纳森尼尔也不例外,虽然偶尔在路上看到不怕人的野猫会逗弄一下,但也就仅止於此。他本来不能理解为何人类都要养只宠物,然後倾注自己所有的关心与宠爱,但是现在海德里安给予他的错觉,让他开始思考,或许养宠物这件事也不是那麽令人难以理解。烤箱发出一声轻响,纳森尼尔打开烤箱,把里头的面包取了出来,拿了一片,把切成薄片的熏鲑鱼与起司叠上去,随即递给海德里安;对方接过香喷喷的面包,好像被烫了一下,但吃到嘴里後,仍满足地吸了口气。纳森尼尔继续把剩馀的面包都叠上鲑鱼与起司,最後倒了杯柳橙汁,放到对方眼前;海德里安满嘴食物,只能用感激的眼神道谢,随後拿起果汁喝了一大口,继续解决面包,过了好一阵子,盘子终於空了,对方餍足地瘫在椅子上,一副懒洋洋的模样。「饱了?」他问道。海德里安点了点头,又有些懊恼道:「吃得好饱,我睡不著了。」纳森尼尔并不回答,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发。这间屋子能有的娱乐实在不多,现在又是深夜,电视频道也没什麽可看的节目,纳森尼尔自然猜得出来对方会做什麽。果不其然,等他收拾好厨房,又去冲了个澡,回到卧房後,便看到海德里安坐在床上,膝上放著笔记型电脑,手指在键盘上不间断地按著,似乎正在打字。纳森尼尔没问对方在做什麽,也不感兴趣,自顾自打开一本书,就著灯光看了起来。过了一会,海德里安忽然没头没脑地问:「我们什麽时候离开这里?」「下个月。」对方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只是手上打字的动作停了下来,过了一会,海德里安低声道:「回去以後……我想去看看他。」这个「他」是谁,他们都心知肚明,只是谁也没有明说。纳森尼尔没有太多感觉,点了点头,「当然可以。」时光飞逝,从那人过世以後,已经又过了两年。纳森尼尔对於这件事并无任何牴触,倒是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他向来不喜欢人类,但对於这个人却抱持著一点难得的敬意。明知彼此是异类,明知彼此时间流动的速度并不一致,对方却仍愿意跟海德里安一起生活,甚至接受了他原本的形貌;如果不是生命走到了尽头,此刻他们或许还躺在同一张床上……即使是纳森尼尔也不得不承认,那个人曾经让海德里安感到幸福──那是当年的他所不能作到的,然而海德里安终究得偿所愿。纳森尼尔很清楚,海德里安还没忘掉那个人,也或许这辈子都忘不掉了……按照人类书籍的说词,对方还想著逝去的情人,这时候他理当要感到嫉妒,但纳森尼尔并不意外,自己根本没有那种本该有的厌憎妒忌的感觉。就算一开始排斥过那个人,也不是因为对方本身的缘故,更多是因为对方是个跟他们截然不同的人类。这种排斥在後来的那些时日中逐渐消失殆尽,或许他不怎麽喜欢对方,但同样也没有真正厌恶那个人。纳森尼尔这麽想著,合上了手中的书。……时至今日,他多少想得明白,或许他对海德里安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那种爱,但他确实是异常执著於对方的,这点他无从否认。身旁传来电脑关机的声音,他抬起头,发现海德里安偷偷看了他一眼,眼底有一丝没掩饰好的不安。纳森尼尔摸了摸对方的头,手指流连在柔软的发际中,同时问道:「怎麽了。」「没什麽……」对方似乎有点心虚地道。纳森尼尔察觉不对,但并未深思,只是道:「你要什麽时候去看他?」海德里安犹豫道:「我还在考虑,大概是月底。」室内只开著一盏微弱的壁灯,纳森尼尔沉默了一下,不知道为什麽,心中一直存有的疑问终於在此刻脱口而出:「你从来没跟我说过他的事情。」话一说完,就见海德里安呆呆地望著他,好像他突然长出了翅膀或者鳞片似的,那种眼神简直是诡异又微妙。纳森尼尔不知道自己是否说错了什麽,依旧坦然地直视著对方。片刻後,对方用一种饱含诧异与无措的口吻道:「我不觉得你会想知道……」「我并不是非得要知道。」纳森尼尔打断他。海德里安抿著唇,神色中有些懵懂与困惑,好像不能理解他为什麽这麽说。「但如果你想说,我愿意听。」他淡淡道,顺手揉了揉对方的头发。对方瞧著他,连眼都没有眨过,眼神莫名有些潮湿,如同蒙上一层浅浅的水气,於是纳森尼尔知道,对方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他们之间不该有不能被谈及的东西,不论那些事情已经过去或者尚未发生──纳森尼尔一直是这麽觉得的,只不过从来不说,也以为对方能够明白;没想到,最终还是必须把话说清楚,才能让对方理解。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