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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他身子仍然是不好,跪了一夜的膝盖,乍一起身,支撑不住这单薄的少年身体,好不容易站定,脸上已经没了一丝血色。时间倒也分毫不差,只听得砰地一声响,一行数十人大步走了进来。周楚泽像是没有看出对方的气势汹汹,只是淡淡扫了一眼这些人,道:“家父已死,入土为安,诸位这是作何?”一人冷笑道:“哼,明知故问。看在武当掌门和陆大侠的面子上,咱们已经给了你爹一夜安稳!现在你拜也拜过你父亲了,还不速速交出斩魂刀刀谱?”“扶松剑派。”周楚泽寒声道,“去年冬天,贵派的掌门还来这里做过客。”那人被一眼看出了门派,脸色微变,不知为何,竟然对眼前苍白文弱的少年生出了一丝畏惧,却仍是咬牙道:“此一时,彼一时!周任风勾结异教,出卖武林盟,人人得而诛之!江湖已经容不下你周家了!你识相点,就交出刀谱!”周楚泽有些脱力,撑着父亲的棺木,冷冷道:“勾结异教?出卖武林盟?当真以为你们能颠倒黑白吗?百姓心中可都清清楚楚!”一人手提长棍,走上前来,大声叫嚣:“还跟这个小东西废话什么,如今连周随云都已经倒了,神刀无敌的儿子?我呸,连把斩魂刀都拿不稳!交出刀谱,否则不但今日不仅你爹的棺材保不住,你这条小命也休想留着。”周楚泽说到底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少年,守灵一夜,到现在,已是摇摇欲坠,脸色青白。然而大敌当前,却是毫无畏色:“斩魂刀刀谱?早就被我烧了。今日就算是赔上这条命,也不会让我周家的刀谱落入你们这群无耻之徒手中!”话一出,一行人统统变色。他们愿意等上一夜,除了卖武当掌门一个面子外,最重要的,还是周楚泽答应了,让他守灵一夜后,自当送上斩魂刀刀谱给武林盟。他们不是专程来欺负一个死人的,现在没有刀谱,算是个什么事?这时只听见一个清清雅雅的声音道:“烧了?我看未必,江湖传闻,斩魂刀的刀谱就刻在周任风的背后,令尊既然还没有火化,或许可以一证这个传言?”周楚泽抬眸看向说话之人。此人面容清秀,天生一副笑模样,一派和善,名叫陈卿,乃是陆长亭的小舅子,亦是周任风生前的好友。若非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周楚泽绝不相信陈卿竟会说出这种话来——人心怎能善变到如此地步?所有人的目光又都移到了金丝楠木棺材上。周楚泽清楚,父亲背后的确刻有刀谱,却仅仅是斩魂刀其中最为复杂的两招。若没有之前的刀谱,这两招学了也没用。可是眼下这些如狼似虎的人又哪里会相信?!一旦被他们看见了,他只怕连父亲的一具尸体也保全不住!周楚泽不知哪生出来的力气,厉声喝道:“滚!”众人见他的神情,心下更是相信刀谱被刻在身后的说法,斩魂刀号称天下第一刀,谁不想要?一时间饶是名门正派,也纷纷目露贪婪之色,冲上前来。周楚泽少年身躯算不上强壮,与武林中人相比,更显得纤弱,这时不顾一切挡在了金丝楠木棺前,被人大力一掌拍到,连带着整个人瞬间飞出了半尺,倒地不起,口中涌出一口鲜血。众人推棺,周楚泽心如刀绞,而陈卿却只是冷眼看着。少年动弹不得,浑身发抖,从未比这时更恨自己纤弱无力,心中一片绝望。就在这时,忽地,平地一阵风起。树梢抖动,簌簌落下积雪,无声坠入纯白雪地,砸出凹陷的印子。青年白衣胜雪,却是真正的踏雪无痕,足下一点,身形飘忽地掠了进来,行动间甚至还悠悠然叹了一口气。名门正派相争最是无趣,唧唧歪歪讲了这么多,非要找足了理由才上去动手,到头来做的,还不是同强盗一般无二?平白浪费他那么多时间,简直找死,也该死。众人尚未察觉到有人进来,就只见眼前一花,一个高挑颀长的身影一拂衣袖,十余根冥烛一瞬灭了;一收衣袖,空中已浮起无数白色粉末。“糟糕!”有人一闻到气味,就感觉到了不妙,马上往外逃。青年身形极快,大部分人还在茫然之中,他便已经一手拉过了周楚泽。少年亦是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已经被人拦腰抱起,才眨眼的功夫,人竟然已经到了门外。白衣青年又是一展袖,不知怎的,灵堂大门砰地一声马上被合上,他修长的两只间夹着一粒弹丸,头也不回地出手,弹丸飞入窗中,几乎同时,两人已经掠上了墙。墙上有雪,青年却站得如履平地。一切发生在转瞬之间,周楚泽回头,只听到一声平空巨响,整间灵堂炸了开来!火光大盛。除了一开始发觉不对迅速逃离的几人,还有起初就守在灵堂院落外的,其余的人,都已经葬身火海。陈卿正是最先逃离的人之一,他脸上也全是惊骇之色,避开熊熊烈火往外跑,脑中思绪紊乱,一抬头,只见墙上恰有两抹白色身影消失。一抹是苍凉的素白。另一个,则是全然的白,一如新雪,纤尘不染的白。第2章雪中行(二)拟安城外四十里,有一渡口,名为桃源渡。周楚泽醒过来的时候,小船已经驶出了渡口,远远可以望见岸边一排柳树覆了新雪。“你醒了。”青年声音优雅悦耳,宛如玉石相击一般,说不出的勾人动听,“要不要来一杯?”船不大,青年却已经架起了酒炉,悠哉温酒。他眉目俊秀,姿态闲雅,身披一件雪白大氅,如一个冬日出游的富家少爷,兴致颇佳。周楚泽没有出声,只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青年,漆黑的眼珠罩着一层水色,眼神清澈,却又好像暗藏着某些意味。而青年这副相貌,自然走到哪里都引人打量,很是习惯。他神色不变,只是悄悄收紧了握着酒杯的手指。半晌后,周楚泽垂下浓密的睫毛,问道:“您是?”青年道:“自然是你的恩公。”周楚泽轻声道:“在下周楚泽,字亭越,拟安人士……还想请教恩公尊姓大名。”青年望了他片刻,方才闲闲道:“叶逐尘,无字,域外人士。”说着,又向周任风举了举杯,“我这船上只有酒,没有水,美人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