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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须佐之男当处刑之神的时候用的自然是他自己的神力，他是缠绕着雷鸣风暴的天罚化身，而他当人的时候问题就稍微复杂了点。 圣骑士长强韧的身体都无法承载他自己的灵魂，这世上更不可能有女人的肚腹能做到。千年前死在那位女神手中的众神的转生方式其实是通过黄泉来到世间，游荡千年后在某一日受祈愿之力影响凝聚出新的身体，神的灵魂依托其中，以幼童的姿态降世。没直接塑造出神的身体自然是因为神力不够，此番转生于人世本就勉强，凝聚新的身体也只能凝聚出孩童的。这种神魂影响塑造的躯体会表现出部分神的特质，所以哪怕神殿的众神转生者们在此世使用的都是天照的神力，表现出来的也都是他们自己的力量。 按照天照的设想，她纯净无秽的神力会慢慢冲刷转生众神柔弱的人之躯，让他们接受和适应神力、逐渐强大到足以承载神格，等到那时候，天照会用掉恶神们的剩余价值，她将放任恶神冲破封印去往人世，用祂们的神力凝聚出千年前就生下过一次的善神，再用善神神力共鸣产生的神力浪潮唤醒众神。 但是神族苏醒得太迟。天照独自支撑此世千年，神力衰弱，连最先转生的这一小部分神族的人之躯是否能在她的看护下成长为神都无法保证。她陷入两难：若无太阳的光辉，万物都将失色，她绝对不能放下世界彻底沉睡，没有太阳的世界很快会被虚无的浪潮卷走；若她继续照耀世界，不久后就会因为神力不足而坠落，太阳坠落的世界更无前路可言。 天照需要她的神族来看护世界和帮助自己。八岐大蛇不能算数，邪神要是赠予她神力，恐怕人世不需要几天就会只剩下满地乱爬的蛇魔。 谁的神力足够呢？ 三贵子级别的神族，她自己神力衰弱，蛇神的神力不能用，处刑之神神格刚修复完成，剩下的就只有预言之神。 天照从她的光晕中捧出预言之神的神格，千年来世人对这位神明的祈愿在其中如水般流淌，丰盈的神力漾起最轻微的浪花也能化为足以冲垮城池的巨浪。 预言之神再次诞生于世了吗？柔弱的人之躯能承载神格中的力量吗？或者，要怎样才能让生而为人的预言之神以最安稳的方式重新为神？神王捧着神格垂眸不语。 然后，她向谎言恶神许下了一个愿望。 八岐大蛇笑她不管恶神作乱的引发的死伤，天照说她没有更好的办法，她又不能任由太阳陨落，那样这个世界在因为失去太阳而死去前，恐怕就会再次阴阳失衡，虚无的大门被迫开放。 “我让人族承担代价，恶果自然会落于我身。” 当时，天照承认自身之罪的态度很是平静坦然，八岐大蛇嘲笑她笑得也很大声，世界的因果怎么会有落到太阳上的那一日，毕竟只有太阳的光辉能让天地生息。这千年来的寂寞恐怕已经是世界唯一能给太阳的惩罚。 天照由于神力不足而睡睡醒醒，两人再见面已经是几年后了，再次聊起来的时候，他们才突然想起来须佐之男怕不是又要来帮太阳女神承载罪恶。 千年前须佐之男要是这样做，八岐大蛇肯定抚掌大笑，最圣洁的骨也不是没有被罪恶侵蚀的可能，等须佐之男彻底堕落就跟他做一对自由的罪人情侣。但须佐之男目前死过一次的灵魂实在称不上强韧。于是八岐大蛇来到人世，决定就算拦不住对方，也不能错过须佐之男彻底死亡的胜景，最好能让自己来杀。 没想到时机这么好，须佐之男因为勉强苏醒被神王封印神力，当时他躺在祭台上任人施为，八岐大蛇怎么能什么都不做？蛇神干脆封印对方的记忆，打算一切结束后放他出门回归神位。 反正神殿中的神族已经足够多，即使他们不能使用神力，也并非被截取神力用来诞生神子神女以至于力量大减的六位恶神能赢过的。神王为他们安排好了命运，众神只要走下去就行。 至于月读，在暂代了预言之神的位置的那一刻，祂的命运也已经注定，不管真正的预言之神想不想杀掉他，他的死亡也正如日升月落一般，是不可抗拒和改变的事。 “……月读将谎言之力附着在其他恶神的神格和神力上，仅仅只是不想他们叫破自己的身份。”八岐大蛇为这样一眼能望到尽头的命运，以及月读本身的挣扎而发笑。天照物尽其用，以恶神们的力量复生神子神女，当神子神女与恶神再次接触，谎言恶神的力量会自发去寻找承载着神格和更多神力的神子神女们。没有谎言神力的扭曲时，恶神们就能想起自己失去的记忆。 “你的记忆也是受人cao纵的东西，好可怜啊处刑人大人。” 八岐大蛇现在想来，也还是觉得，竟然会有这么可笑的事情。月读如此憎恨他自己的未来，恐惧须佐之男的力量，却不知道神将寻回记忆是祂能活下来的唯一的可能，因为须佐之男是个蠢货，他早就想将自己献祭给神王。如果须佐之男以神力延续天照，说不定神王真的会默许月读再活百年。 可是月读要与八岐大蛇交易，亲手将这一丝可能掐灭。 月读放任蛇神带走须佐之男，希望神殿中武力最强的圣骑士长不参与神殿与恶神的斗争，以此拖慢讨伐的进度。 当时听到这样的话，蛇神几乎无法忍住笑声，而月读一言不发，等待着八岐大蛇的答案，如同等待着自己的判决。 月读唯一想要的只是延长这场今宵美梦，八岐大蛇是位乐于助人的善良神明，怎么会不答应祂呢？ 须佐之男笑不出来。 他现在能保持记忆的时间长了一点。每次神力泄露都在提升这具身体的强度，让他能承受更多的神力。与举手投足间就能将世界毁灭的武神之首相比，这点神力自然微不足道，少量信仰之力也不足以让他重新为神，但够他和八岐大蛇多说几句话。 “为什么她不使用我的神格？”须佐之男将神格留给对方，虽然说的理由是光辉净化人世的时候可以顺便修复神格，实际上就是请对方吞噬自己，再多支撑千年。 “高天原需要处刑人，这个世界需要处刑之神，需要你以身承载重罪。她有私心，不想让你死。其他高天神族没有足够的武力，无法压制我。理由很多，你想让我说哪一个？”说到这种问题，八岐大蛇的语气说不上好，须佐之男每天清醒这几句话的时间，不跟自己说情话就算了，还总问别人的事。二人现在可是坦诚相见的姿势，须佐之男不该全身心地讨好自己吗？ 须佐之男安抚蛇神，捧着他的脸亲吻。八岐大蛇不满对方堵自己的嘴，但是很满意对方这么堵自己的嘴。 他被须佐之男亲得很投入，唇舌亲密无间地交缠。等处刑之神的灵魂下线，他主动亲须佐之男亲得也很投入。亲吻结束后，还很有心情地掐着须佐之男茫然的脸，看他缺氧的样子取乐。 须佐之男以为自己刚刚只是被主人干晕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八岐大蛇笑得这么开心，但是八岐大蛇开心他也很开心，于是须佐之男也跟着笑起来，眼神涣散，一脸痴相。八岐大蛇很喜欢他这濒临迷失的表情，低下头一下一下轻轻亲吻他，将他带回自己身旁。 === 天照想，自己分割善恶时是否做错了哪一步，还是说半妖这样阴阳相生的灵魂天生就是如此特殊？ 晴明确实是纯白的，却不似她那样冰冷无趣。甚至可能太有趣了些。 以谎言恶神的神力诞生的孔雀神有美艳的外表，实际却是一位刚诞生的稚嫩灵魂。她很喜欢晴明不自知的温柔，天照将这份喜爱当做来自孩子纯洁无瑕的爱。 孔雀神有点害羞地跑走，认为天照大人不懂她的爱。 可我是爱之源泉，我有什么是不懂的呢？天照坐在王座上，慈爱悲悯与冰冷无情同时奇妙地出现在她身上，其周身光辉不可逼视，预言之神和处刑之神早已习惯她的光，如常与她交谈。 “孔雀神……会在千年后成为神女。”预言之神说，“难道您已经准备好……” “若众神陨落，我会等待你们复活。”天照顿了顿，她想，我不希望我的任何一位神族死于毁灭女神之手……原来私心是这种感觉，我诞生私心的速度竟然越来越快，我该如何做？ 预言之神的平静和冰冷罕见地消失些许。预言之力过于强盛如同一份命运附赠的礼物，若能看破一个人一生的轨迹，自然也能看到旁人的内心，在这位神明学会控制自己的神力之前这样的洞察早就成了他的一种本能。能看穿别人的灵魂，知晓他们的未来，却并不能改变，这种事对神来说也是折磨。 “就算得到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也有无法改变之事。虽说拥有力量并不一定是一件好事，但吾等神族正是因为有力量才有反抗的可能。”说到这里，天照的声音居然出现几分乐观，“只要死亡女神不能打破神族不死不灭的规则，那么击退她的代价只是死去一次而已。” 而须佐之男继续安慰着：“你已经比所有人做得都要好了。不要害怕，只要世界还在，雷电就永远不会消失，会一直守护日月；只要你们还在，世界就不会死去，我会为此世战斗直至永恒。” 预言之神刚才升起的感动火速平息，只剩欲言又止：“我没有害怕。” “哦，是吗？”八岐大蛇突然出声。是他窥视人间的眼睛在说话，这条趴在殿内某尊石雕上的蛇魔落到须佐之男身上，提醒他到了约定的时间。 预言之神不跟区区一条蛇魔计较，处刑之神则匆匆前去赴约。须佐之男冷峻的脸上冰雪消融，出现了如世上任何一位要与情人见面的男子一般的期待和羞涩。 高天原有蛇神这样一位有异心的神族，天照理性的一面认为罪恶不能姑息，但蛇神有用处，不能与他开战。她的私心不知道这是否是件坏事，只觉得就目前看来，倒也还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