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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吹梦到西洲

    

第一百零三章  吹梦到西洲



    已是凛冬。

    西北风沙大,且边地苦寒。

    虞知挽这一整日心情都很烦躁,早上和中午仅仅喝了碗米粥,和两块糕点。

    心里揣着事,什么都吃不下。

    她在屋里来回踱步,急得不行,心里乱糟糟的,身子也闷热,可能又是炭火烧的过多,帐里不透气,便随手搭了件外衣出去了。

    没走几步,就看见了贺鸣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虞知挽惊讶,贺大人怎么没有跟去?

    显然贺鸣也发现了她,便快步走到她跟前,抱拳行礼:“虞姑娘。”

    虞知挽起了疑,问道:“贺大人怎么在此处?”

    贺鸣是临时被姜劭安排留下守护虞知挽的,经过黑风寨一事,姜劭更加不放心她的安危,留下贺鸣保护她他也能安心些。

    贺鸣低头,“臣奉陛下之命保护姑娘,所以没跟着去战场。”

    虞知挽点点头,没说什么,转身去向别处。

    贺鸣心里有一个大胆的念头,这个念头生根发芽,然后,他叫住了虞知挽。

    “虞姑娘,可否听在下说几句?”

    其实扪心自问,他也并不讨厌虞知挽,虽样貌出众了些,但一贯安安分分,从不惹事,最开始知道她逃出宫也有过庆幸,这庆幸来源于她终于可以离开魔爪。

    如今物是人非,万物颠倒,这大半年来,他看到了皇帝的颓废,后悔,还有深深的自责,甚至不惜跳崖相随......如果这都不算爱,那究竟是什么?

    回正身子,虞知挽定定看着贺鸣,“贺大人请说。”

    贺鸣嘴里打着转儿,想了好久,脸蛋子憋得通红。

    “臣不知您与陛下之间到底有何种矛盾,我问过他,他只说是他的错,是他曾经负了你。你们之间的是非臣不好评判,但臣能感受到陛下是爱你的。”

    被一臣子挑破她和姜劭之间的事,虞知挽无地自容,可他们之间的事太过复杂,又包含不被常人理解的一些,外人难免不清楚里面的事。

    “可臣这大大半年以来,没见陛下睡过一个好觉,总是借酒消愁,对政事也没从前上心了,旁人都说陛下是魔怔了,但臣觉得,这是相思之症啊。”

    虞知挽抿了抿唇,面上guntang,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些什么。

    贺鸣自知不能说太多,垂下眼帘,又是抱拳:“臣希望,您二人能够和好,就当是施舍......施舍的也行。”

    说完,贺鸣不敢看虞知挽的眼睛,逃也似得慌忙跑开。

    夜间的风越来越大了。

    虞知挽看着面前未动一口的晚餐,回想着贺鸣白日里的话,心里也说不好是怎么回事,就感觉有东西在强压着。

    实在吃不下去,也不知道大军胜利了吗?他们何时能回来。

    想着想着,竟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突然恐惧蔓延,她看见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朝着自己爬过来,她有些看不清楚,完全惊呆了,好像失音了一般,想大叫却叫不出来。

    虞知挽猛然坐起来,满头大汗,她看看四周,用手拍了拍胸口,不禁庆幸还好只是个梦。

    正在她觉得安心之际,一股大力从外面掀开,是贺鸣!

    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

    难道?

    紧紧咬住牙关,虞知挽颤抖地等待着贺鸣接下来要说出的话。

    “虞姑娘,陛下要不行了!”

    贺鸣喘着粗气,他方才正要入睡却听到外面涌入一大群人,他看出是太子殿下回来了,可陛下怎么不在,下一瞬,姜劭就被四个人用木头架子抬下马车,情况危急。

    营帐内的军医拿着药箱急匆匆奔了过来,众人将皇帝抬到了主帐,尽管奋力止住了胸口喷出的血,可姜劭的嘴里还是溢出一股股血沫,顺流而下,晕染了胸前的衣裳。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死亡的气息笼罩着。

    “不好,剑上淬了毒。”

    军医的这句话仿惊醒了在场所有人,姜聿礼双手紧紧握住父亲的手,一刻都不愿撒开,他不希望他有事,他不能没有父亲。

    叫虞知挽过来,是姜聿礼的主意,是他扶手凭窗而立半个时辰的结论,想到父亲内心的执着,若是她来......若是她来,父亲可能还会有一丝生机。

    夜色是晦暗的,寥落几颗星子挂在夜幕上,那点亮光,足以照亮彷徨徘徊的人。

    当看到床上那个面色苍白,薄唇上没有一点血色的男人,虞知挽已经控制不住的哭出了声,即便是知道在众人面前这样失礼不好,可是她胸中之悲痛溢出,只能用哭泣来发泄。

    那个梦,到底是应验了。

    突然有一瞬像是什么都听不见,而紧接着,下一刹,无数人的惊呼与吵嚷轰地一下灌涌入耳。

    军医暂时止住了血,但肩上的毒乃是胡人惯用的蛇心毒,解药倒是有配方,只不过熬制过程非常缓慢,要以小火烹煮,再转大火半盏茶时间,如此反复三次,中间不能断,时辰要拿捏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最后转小火两个时辰,可他怕陛下等不及,只能匆匆跑出去带自己的两个小医士去煎药。

    姜聿礼没有多留,深深地望了一眼虞知挽后就带着众人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跪趴在床旁的小娘子,和一个快要死了的男人。

    回想和姜劭那些个她逃他追的日子,两人之间到底还是剪不断理还乱,事到如今,也分不清对错了,况且,再狠心的人看到这一幕也是会不好受的吧。

    忽然她看见姜劭的胸口有一个鼓鼓的东西,只露出一个边角,她就看出那是她故意扔了的步摇,她那时想,姜劭送的东西,一个也不拿。

    可当下再看,颇有些感慨。

    耳边是女子微弱的哭声,一阵一阵的,胸口处好像被人碰了下,倒不是疼,好像是......好像是他的海棠花步摇,不......不行,谁也不准拿走,不行......

    姜劭用力睁开了双眼,就看见一个哭的梨花带雨的小娘子笨拙地将那步摇插在发间,由于手指哆哆嗦嗦的,那步摇竟是插歪了。

    他费力动了动一侧的胳膊,声音很小,如云雾溶于天空,轻柔得近乎细语:“挽挽,是你吗?”